她爸爸沈默著, 一如既往的。

“我先回去了。”林如沒了耐心，她的耐心也快被耗光了，剛走了兩步她又是想了起來, “你要是還想活就把煙給戒了, 別自己找死，難受的時候沒人能替你一分一秒。”

她每次都說, 然而每次都沒用, 林如也知道自己態度越來越惡劣, 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。吸煙給他帶來的愉悅難道比那些痛苦還要多？怎麽這人就是不長記性, 非得把自己的命都耗在裏面, 才會幡然悔悟嗎？

難受的時候會信誓旦旦地說下次絕對不抽了，可稍微好轉點就又偷偷摸摸起來。

林如實在想不明白，香煙到底有什麽魔力，她曾經嘗試過抽煙，即便是在自己最煩惱的時候，也沒有給她半點的紓解。

林如爸爸看著女兒的背影，把兜裏的煙掏了出來，捏在手裏頭, 他看著一旁的垃圾桶, 可到最後又是把煙塞到了自己的兜裏面。

他也就剩下這點東西了。

林如回去的時候, 就聽到裏面小舅在問劉瑜工資, “你們這種工資挺高的吧？”

“還行吧。”劉瑜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，相親的時候一般都會直接說出工資水平，畢竟是要進行篩選的, 從物質條件再到其他，把所有的東西都羅列出來，多快好省方便對方。

不過女朋友的家裏人，應該說是跟女朋友關系並不是很好的親戚問工資多少，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的劉瑜沒有直說，只給了這麽一個含糊的答案。

“具體有多少？”趙小舅不死心，又是問了句。

“你打聽劉瑜工資幹什麽？”林如很直接，“問的太多了吧？”

“這孩子，你小舅這不是關心你嗎？”林如媽媽連忙做中間人，“劉瑜，你小舅就是直腸子，你別往心裏去。不過這男人總是得賺錢養家的，他也是關心林如，所以這才多問了句。”

“我自己也能養活自己，不需要靠男人養著。”林如很不喜歡她媽媽的態度，哪怕是她讓自己接受了更好的教育，學歷比她哥還要高很多，可是她媽骨子裏卻還是那種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。

或者說她還是把心思放在了娘家那邊，想要知道劉瑜能掙多少錢，最後好生算計著從自己手裏挖出多少錢出來。

今天這可不是相看親戚這麽簡單的事情，分明是三堂會審。

“是是是，你是讀了博士當了醫生有鐵飯碗，可是你那麽苦那麽累，找人結婚不就是為了分擔下嗎？這孩子，今天這是吃了槍藥了是吧，怎麽說話就那麽沖呢，劉瑜你別跟她一般見識。”

“沒關系的，林如直爽性子，我家裏人都挺喜歡的。”直爽性子和直腸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，林如說話很直接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，總之說話還是很有技巧的，可是趙小舅他們則不然。用那句話來說就是打著“我就是個直性子”的名頭盡做那些低情商的事情，所有人都知道怎麽回事可自己還嘴犟，最是討厭不過了。

“那就是了，對了，聽說你媽媽是老師，退休了吧？”林如媽媽顯得有些沒話找話說。

“去年才退休的，之前身體不好。”

“那這樣的話，你們生了孩子把林如她媽接過去，讓她給你們看孩子，正好曉夢大了，也不用照看了。”大舅媽忽然間開口，弄得劉瑜覺得這是不是在唱雙簧呀，為的就是把自己給唱進去。

“不用那麽麻煩。”林如笑了下，“我跟劉瑜沒打算要孩子。”

桌子下面，林如抓著劉瑜的手。其實他們倆之前都沒有結婚的打算，劉瑜對於婚姻一直持有一種懷疑的態度，而林如則是被家裏人給氣的。

至於生孩子與否，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，跟其他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，不需要聽他們指手畫腳。

大舅媽明顯沒想到林如會來這麽一句，她看了眼小姑，然後又是說道：“怎麽能不生孩子呢，林如你可別孩子氣，你也不小了，得快點生孩子才是，你是醫生，肯定知道高齡產婦多不好，孩子得遺傳病的幾率加大不說，對產婦也不……”

大舅媽正說著，看到林如站了起來，還拉著劉瑜，她頓時停了下來。

“我們還有事，就先走了，你們慢慢吃，我請客。”林如拉著劉瑜就往外去，桌上的菜剛剛上齊，其實她還沒吃多少。

劉瑜任由著她拉扯著往外走，很是順從，這讓林如心情好了很多。

她直接走的樓梯，看到她爸正在那裏抽煙。

林如一下子把煙奪了過來，狠狠地用腳尖去碾，“真不想活了就直接從樓上跳下去，別讓我看到惡心。”

林如她爸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女兒拉扯著準女婿往樓下去，只留給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和越發模糊的腳步聲。

“林如。”一口氣下了三樓後，劉瑜拉住了林如。

“熱鬧吧，這就是我家裏人，其實你現在這才是管中窺豹，只見一斑。”林如看了眼手上的求婚戒指，“劉瑜，你要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。”

他們現在還只是男女朋友，有實質性的關系卻也不要緊，畢竟都是成年男女，沒什麽不好說的。

“你往後還會回來嗎？”劉瑜覺得自己大概面臨著和衛研新當年一樣的情形，衛研新的丈母娘家何嘗不是一堆爛賬？當然衛研新只有丈母娘一家三口吸血而已，看林如家似乎更嚴重些，畢竟三個舅舅呢。

“不回來了，我說了我結婚不在家裏辦，我沒有嫁妝，哦，也就自己手上還有十多萬的存款，就這些。”林如看著劉瑜抓著自己的手，她這才發現原來剛才自己太著急了，不小心被煙頭燙著了手，偏生自己還沒察覺。

“那就是了。”林如很是果決，她不像是徐文珊那樣還有奇怪的自尊心和炫耀心理，所以他不需要擔心林如將來會扶持娘家。

他跟衛研新是截然不同的性格，可是在找老婆這條路上卻是殊途同歸——都有一個不省心的丈母娘家。如果說這是命的話，那自己就認了。

“我娶的是你，你嫁的是我，我們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麽，所以管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？”劉瑜看著那有些紅腫的手指，他拉著林如去前臺拿了瓶冰鎮的飲料給她冰著。

“你雖然不是手術醫生，不過這雙手也是得保護著的，下次別那麽沖動。”燙著了還不是自己難受？

“知道。”林如要結賬，只不過沒搶過劉瑜，她看著這個肩背寬闊的男人，忽然間眼眶一酸，“劉瑜，謝謝你。”

她的家中，爸爸性子軟弱，尤其是早些年前犯了肺病後，整個人就是萎靡不振起來。哥哥不上進還是個沖動性子，有了媳婦忘了娘，結果婆媳關系也並不是很好，弄得家裏很是兵荒馬亂。

家裏頭兵荒馬亂，以至於林如對於男人真沒抱什麽幻想，可上天還是憐憫她的，讓她遇到了劉瑜。

有了結婚的念頭，也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夠長長久久。

林如很是感激，也感激劉瑜對自己的信任和寬容，她曾經的男朋友就是被她的家庭情況嚇跑了的，望而卻步。過年的感情抵不過現實，所以她更是感激劉瑜這般信任。

“林醫生可別這麽說。”劉瑜笑了起來，“你說的我會驕傲的，咱們還是快走吧，萬一過會兒他們追過來怎麽辦？”

“不會的，他們現在肯定是吵作一團，然後再大吃大喝一頓，回頭算計著我結婚的事情，不過得讓他們失望了，我不打算邀請他們參加我的婚禮。”

“不對。”

哪裏不對？林如有些奇怪。

“是咱們的婚禮。”劉瑜強調，他要讓林如習慣“我們”、“咱們”這類詞，她往後也不再是一個人孤軍作戰。

“是，咱們的婚禮，走，咱們的婚禮少不了請一個人，我帶你去看她。”

劉瑜也是到了林如姑姑家才知道，之前的介紹人崔阿姨其實跟林如媽媽關系一般，倒是跟林如的姑姑關系很好，是礙於林如姑姑的面子才把林如介紹給劉瑜。

早年喪偶，中年喪子的林姑姑現在一個人住著，看到侄女回來後很是開心，“怎麽回來也沒說一聲？這是劉瑜吧，聽你崔阿姨說劉瑜可是一表人才，就是不愛照相。”

林姑姑很是熱情開朗一個人，說話也透著幾分幽默勁，不見一點頹喪勁。

林如看到姑姑後也是放松了很多，之前那個似乎一張嘴、站起來就能戰鬥的人此時此刻卻是撒嬌耍無賴，“姑姑，我剛才在酒店都沒怎麽吃飯，你幫我做點吃的唄，重要的是劉瑜也沒怎麽吃。”

“怎麽還沒吃飯？”林姑姑楞了一下，很快就是意識到問題所在，“行行行，你們先去歇著，我去給你們炒兩個菜。”

“我幫您。”劉瑜自告奮勇，他怎麽說也是客人，林姑姑對他很是客氣，“這怎麽成，哪有讓你做飯的道理，快去坐下歇著，我去給你們做兩個菜，很快的。”

“沒事姑姑，在家也都是劉瑜下廚，他手藝很好的。”林如很是不客氣，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麽想要客氣的。

對於劉瑜強行擠到廚房幫忙這件事，林姑姑覺得無奈又是好笑，女孩去未來婆母家的話，最好不要這麽積極主動，因為很容易被婆母交代“我家某某不愛做飯，往後可就得靠著你了”之類的話，可男人就又是不一樣了。

他們會積極表現贏的一個好印象，這樣方便把人娶回家門。

不過林如對自己向來有一說一，她說劉瑜在家下廚那就是劉瑜在家下廚。

“林如，你下樓去買點水果，就樓下拐角那邊有個水果店，挑你們喜歡的買一些。”林姑姑忽然間交代了一句，她是個聰明人，跟兄弟媳婦早些年一個單位上班，所以很是清楚林如她媽的性格。

有些事情，林如不方便說，她得說清楚了。

林如也不傻，知道這是故意打發自己出去呢，她倒是沒拒絕，“劉教授，咱們買個榴蓮行嗎？”她喜歡吃榴蓮，不過熱量有點高，吃的時候總是糾結的很，得需要有個人幫她拿主意，這樣她就沒負罪感了。

“這孩子，想吃水果還得申請，不知道的還以為虐待你呢，快去快去，好好挑水果，不用著急回來。”林姑姑把侄女打發出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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